第54講:衝組社運少女



文 / 許純鳳

「我的人生『走鐘』。」談到九個月以來的改變,輔大社工所學生黃燕茹微笑地說。九個月前,黃燕茹臉上畫著淡妝,是個普通的研究生,但九個月後,她抹去脂粉,換上社運T恤,衝在抗爭的第一線,為了心中的公平正義,不惜和警方爆發激烈的衝突,甚至一度受傷。

黃燕茹口氣堅定地說,這正是因為關注到社會的不公義,才想要起身有所作為,以前她也和一般研究生一樣,「每天化個妝、拍拍美食,去一個小確幸的旅行。」不過,這如同夢幻般的一切,就在她從便當店的電視上,看到士林王家被台北市政府粗暴地強制拆除後,開始有了轉變,「原先期待政府會好好治理國家,然而,當我看到有門牌、有繳房屋稅的人家,政府說拆就拆掉,給我很大的震撼,此時,我對國家的印象,開始出現裂痕、不信任。」黃燕茹忿忿不平地說。


去年反媒體壟斷運動在發酵時,黃燕茹雖然有到場聲援,但僅是站在一旁觀看,直到12月底,全國關廠工人到總統府官邸前突襲靜坐時,才是她第一次以比較激烈的方式參與社運,那天也是她第一次被警察抬走。黃燕茹回憶當時,現場來了很多警察,不過當下她完全沒有想要逃離現場的念頭,反而越來越憤怒,尤其是看到警察強制驅離年邁工人時,讓她覺得相當荒謬,事實上,當時她的處境也很艱困,位在人牆的中後段,但有盾牌警察壓住她的腿,還有一名男警坐在她的身上,試圖扯掉手勾手的人牆,當下她透過警察的褲襠中間,看到一名脖子上綁著繩索的男工人,遭到警察強行拖離,押上警備車,還有警察試圖以警棍毆打工人,她難以置信這些畫面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。

九個月以來,黃燕茹參與反媒體壟斷、華光反迫遷、反苑裡瘋車等社運活動,多次和警察交手,她非常重視現場警察的反應,印象很深刻的是在華光反迫遷的場合,當時她被夾在聲援者、警察、圍籬三者中間,被騰空架起,完全無法呼吸,為了求援,她只好對一名警察伸手,當時該名員警愣了一下,但仍將她從人群中往後拉往警備區,脫困後,她望著該名員警的背影,心中想著︰「原來警察很多個別性」,有的警察會對抗爭者拳腳相向,但有的警察會在現場掉淚,黃燕茹揣想︰「他(警察)的哭,也是消磨憎恨。」對她自己來說,警察的眼淚也有撫平的作用。

如何看待外界批評學生很好煽動?黃燕茹有點無奈地說︰「其實現場很激烈、難熬的。」像是反苑裡瘋車,一天到晚要擋砂石車,還要面對英華威保全的暴力、怒罵,有時便會開始懷疑「自己為什麼在這裡?我為了誰在這裡?」她提到,有次開車試圖阻擋英華威的拖板車,夥伴告訴她,此舉可能會犯了強制罪,自救會也不建議她這樣做。當時她坐在車內,想了2個小時,心想︰「如果是為了別人,我會後悔,但我知道我之所以要阻擋工程,是因為英違法施工,是因為能源局不肯正視風車和民宅距離的問題,所以我是因為自己的憤怒而想要去做的。」因此,黃燕茹強調,在參與社運的過程中,難免會考慮到自身的利益,也會一再釐清自己參與社運的目的究竟為何,所以「學生沒有那麼好利用」。

抗爭是否真的有效果?黃燕茹斬釘截鐵地說:「的確是有用處的」,例如英華威環評被撤銷掉,這都是一步步的進展,她也可以體會有些人會\說「抗爭沒用、台灣就是這樣」,從這些人的身上,她看到這些人被絕望感、無力感綁架,體認到社會的紛亂,迫使自己變得麻木不仁,便難以成為起身改變或反抗的人,她認為,「這是社會控制下的結果」,如同九個月以前的自己,不過,還是另條路可走,即是擁有抗爭的意志,她進一步解釋︰「人活在這個位置上,有無可能為自己發聲,或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間,走到另個選項去改變現況。」

很多社運青年都會遇到家庭很大的反彈,黃燕茹也不例外,她提到,家裡對社運沒有太多了解,「以為參與社運就是一直衝」,實際上不然,社運還有很多幕後工作,包含招募人力、文宣等,自己也不一定得待在最前線衝撞,所以她希望家人不要太害怕,「我不是在社會上作亂,而是看到社會有結構性的問題。」期望能促成改變,希望家人體諒。

倘若有一天無法擔任「衝組」工作,黃燕茹希望發揮自己的漫畫天份,宣傳更多議題,她笑說:「社運不只是衝來衝去,」所以倘若有天她無法繼續站在第一線,她也要善用繪畫天份,把議題散播出去,讓更多人理解團體的訴求。